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无比复杂,全然不知心绪何方!
当马队冲下山坡,狂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我不自觉把脸藏入他大氅里,乔泰却哈哈大笑,他把缰绳塞进我手里,柔声道:“抓紧!”他的笑声混着铁甲碰撞声,“我的女人不能是只绵羊。”
那句我的女人,让人心里一颤。
乔泰勒马停在一座高坡上,晨光斜照,他的铜甲泛着冷光,战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喷出团团白气。
他单手搂着我的腰,另一手举起马鞭,指向坡下绵延数里的军营。
“看好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要你知道,你嫁的男人会是纵横天下的英雄。”
坡下,匈奴骑兵列阵如林。他们穿着皮甲,腰挎弯刀,战马躁动地刨着地面,铁蹄扬起细碎的尘土。
晨风掠过,旌旗猎猎作响,黑底红纹的狼头大纛在风中翻卷,像是随时会活过来。
乔泰轻轻一夹马腹,战马缓步前行,他怀里越来越暖和,甚至开始让我心里火热。
亲兵在前开道,铁甲碰撞声清脆。每经过一营,骑兵们便齐刷刷地单膝跪地,右手抚胸,低吼一声:“将军!”
那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大地,震得我耳膜发颤。
我攥紧缰绳,指节发白。乔泰察觉到我的僵硬,低笑一声,“怕了?”
我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我看见骑兵们抬起头,目光如狼,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我。有人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有人低声交谈,胡语粗粝,像砂石摩擦。
“他们在说什么?”我轻声问。
乔泰嘴角微扬,朝天朗声道,“说你是唯一配得上我的新娘。”
我咬住嘴唇,不敢再问,想起荀清瑶说他洞房之夜死过三个女人的事。
夸营的队伍继续向前行进,他抱着我穿过一营又一营的匈奴兵卒。他们的铠甲各异,有的披着铁札甲,有的只着皮袄,但眼神同样凶狠,像是随时会扑上来的狼群。
然而我眼里看到的却是洛阳城血与火交织在一起的末日恐怖,让我心神不停的抖。
远处号角声骤起,低沉悠长如巨兽低吼。
乔泰抬手之间,整个队伍瞬间静止。他翻身下马,牵着我的马头大步走向一座高台,台下,数千骑兵肃立,鸦雀无声。
乔泰踏上高台,解下佩刀重重插进土里。
“今日,是我乔泰娶妻之日!”他的声音如雷霆炸响。
“吼!”数千人同时举刀,刀光如雪映亮半边天空。
我坐在马背上浑身发冷,这就是匈奴人的夸营!那是……我的归宿?我不敢想下去,不自觉去感应隐在发髻中的鱼肠剑魂,它永远伴随在我发髻上,无论何时。
如果我在此刻一剑斩魂?我就在他身后。这么近,能否一击致命?我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只是打个激灵之间,金镯己瞬时将我鬼魄之力牢牢禁锢,我浑身无力,地几乎掉落马下,那一刻彻底绝望,心如死灰。
乔泰站在高台上,他目光如刀,扫过台下数千铁骑。
风卷着沙尘掠过他的披风,在我耳畔猎猎作响,他的声音震撼着我的心神,挥之不去。他缓缓抬手,全场瞬间寂静,连战马都停止了躁动,仿佛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今日,”声音低沉如闷雷,震得我耳膜发颤,“我乔泰,娶了这个女人!”乔泰转身指向我,眼神凌厉如刀锋。“从今往后,”他咬字极重,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胸腔里炸出来,“她,就是我乔泰的女人!”
我只觉脑海中嗡鸣声西起,心慌意乱。
全场死寂,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乔泰猛地拔出佩刀,刀锋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高举战刀,声如雷霆,“这世间谁敢伤她一根头发,我乔泰,就谁!”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猛然挥刀,刀锋劈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音。
台下,数千匈奴骑兵同时拔刀,刀光如雪,映亮整片天空。
他们齐声怒吼:“杀!杀!杀!”
我眼角不知不觉有泪悄然滑下,不知道为自己还是为阿笺……
声浪如潮,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乔泰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笑,眼神如狼,扫视全场。
他抬头望向苍穹,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哪怕是天敢动她,老子也要把天捅个窟窿!”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刀向天,刀锋首指苍穹,仿佛真的要将天劈开一道裂痕。
匈奴骑兵疯狂了,他们敲击盾牌,战马嘶鸣,整个军营沸腾如烈火。
这是否就是紫玉说的劫运缠身?
“乔泰!乔泰!乔泰!”吼声震天,如怒潮汹涌,我坐在马背上,浑身发冷,却又莫名地……心跳如鼓。
乔泰,这两个字狠狠种在我内心深处,疼,且如烈火焚身。
我脑海中尽是洛水渡口,卫操带着殿军枪林箭雨里迎风冲阵的惨烈画面,还有无数倒在血泊中的晋家悍卒。
这个男人,在向天宣战只为护我一人。
而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界。
不仅是人与鬼,更是被崖山海战烙印在内心深处族群之痛,更何况,这具女鬼之躯也不是我,是被命运捉弄的孤魂。
那金镯在腕间发烫,像是被命运禁锢在手腕上,摘不下来。
而锁骨下的狼头徽记,在血肉深处蠢蠢欲动,似乎渐渐压制不住要显出皮相。
当乔泰把我从马上扶下来,一把横抱走向兵阵,匈奴兵阵如同炸营般叫声震天,夸营的气氛被他推向巅峰。
我脸深深藏入他大氅中,就这样被他抱着穿过重重刀山枪林。
如进地狱。
夸营如过半生,漫长且折磨,我像是木头般随他闹遍整座大营。虽然不懂匈奴语,却在用心的亲兵只字片语中获知,这里距离陕县不足百里。
岂不是一夜强行军,拍马可到?
我心里惶恐不安难以压抑,恨不得立刻拦在鬼谷,不能再让她们继续前行了。
行踪该是阿笺泄露给荀清瑶,再传递给刘曜。我不敢想象,羊献容那里在刘曜面前还有什么秘密,禅位金册?幽巢的间人网?还有司马邺行军的位置?
至少此时此刻,我还没有幽巢半分消息传来,看来尽皆蛰伏是真。
此外,我忽然想起韩三娘,若是我能救回韩三娘,是不是能解眼前危局?
我被荀清瑶以金镯控制,难以脱身。
韩三娘是唯一希望,她遗下的凰喙铃舌还在我手里呢。
想到这里,我顿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