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你说跟谁有关?
冰碴子似的北风卷过晒谷场,刮得人脸上生疼。
陈凡押着两个蔫头耷脑的俘虏踏进姜家沟时,隔离区那边刚消停的喧闹又像火星子溅进了干柴堆。
“看!凡子回来了!”
“抓着了?问出药没?”
“问个屁!肯定护着严宽那老狗呢!”
几个眼窝深陷的村民围上来,眼神里是饿狼般的急切和猜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凡脸上。
陈向阳额头那块被土疙瘩砸破的伤口还渗着血丝,死死拦着人墙,嗓子都喊哑了。
“都消停点!凡哥抓人去了!药的事肯定有说法!”
陈凡目光越过人群,像冰冷的探针,直刺隔离区角落。
药罐子打翻在地,黑乎乎的药渣混着泥污,一片狼藉。
林向晴脸色煞白,头发凌乱,正和一个被陈向阳手下扭住的汉子怒目而视。
那汉子还在嘶吼:“…我爹就剩一口气了!凭啥不给他用!是不是你陈凡把好药藏了给严宽?!”
陈凡没理会这些叫嚣,大步走到塔莉亚的草铺前。
女人躺在那里,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脸上那层骇人的潮红似乎褪去了一丁点,但嘴唇依旧干裂发紫。
她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那条磨破了边的旧围巾,指关节白得吓人,仿佛那是她沉入无边黑暗前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用油纸仔细包着的小包,里面是几株在狼窝附近石缝里抠出来的、带着泥土腥气的紫花地丁。
林向晴立刻凑过来,接过草药,动作麻利地捻碎一小部分,用仅剩的一点温水化开,撬开塔莉亚的牙关,一点点喂下去。
苦涩的药味弥漫开,塔莉亚喉咙里发出微弱地吞咽声,眉头似乎无意识地舒展了一丝。
“太少了,杯水车薪。”林向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绝望的沙哑,“这点药效,吊不住命。”
陈凡的心沉得像坠了块铅。
他猛地起身,一把揪起地上那个稍显机灵点的俘虏的衣领,力道大得几乎将人提离地面。
冰冷的枪口有意无意地蹭过那人的太阳穴,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扎进对方骨头缝里:“说!王老疤藏在哪?截的药又在哪?一个字废话,老子崩了你喂狼!”
那俘虏对上陈凡那双烧着暗火的眼睛,吓得魂飞魄散,裤裆瞬间湿了一片,语无伦次.
“在…在林场!老林子深处…废弃的伐木点!王哥…王老疤他…他说了!”
“就等…等你们村里自己人打起来,乱成一锅粥…他…他背后的大人物才好出面…低价…低价把姜家沟的地全收了!”
“药…药也藏在那儿一部分!真…真的!饶命啊凡哥!”
“大人物?低价收地?”陈凡咀嚼着这几个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截药、驱狼、放火、栽赃…这一环套一环的毒计,背后果然藏着条大鱼!
他松开手,那俘虏像摊烂泥滑倒在地。
“柏子,灵萱,四喜!”陈凡声音斩钉截铁,“抄家伙,跟我走!向阳,你留下!”
“帮姥爷把今儿打的那点狍子肉分了,熬成糊糊,掺野菜,按人头分!一口吃的下去,嘴就给我闭上!谁敢再闹事,等我回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几个还在蠢蠢欲动的村民。“谁再敢碰隔离区一根草,掂量掂量脖子够不够硬!”
姜老爷子拄着拐,往仓库门槛上一坐,闭目养神,像一尊沉默的镇山石。
可他那双放在膝盖上、布满老茧的手,青筋微微凸起,无声地宣告着力量。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吞噬了老林子最后一点天光。
陈凡四人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在崎岖的山道上疾行。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带着针扎般的刺痛。脚下的腐叶层厚实绵软,每一步都陷进去,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又被呼啸的北风瞬间卷走。
“凡哥,这边!”灵萱像只嗅觉灵敏的猎犬,突然偏离主道,钻进一片茂密得几乎不透风的灌木丛。
她矮着身子,手指在冰冷的荆棘和枯枝间灵活拨弄。
很快,一辆被刻意用枯枝败叶掩盖的破旧手推车显露出来。
车辙印还很新鲜,深深陷入泥地。
陈柏上前,一把掀开盖在上面的伪装。车厢里散落着几个印着模糊红十字、沾满泥浆的
硬纸板包装盒,还有几缕被扯断的麻绳。
他拿起一个被踩扁的盒子,借着陈凡划亮的微弱火柴光,勉强辨认出上面模糊的油印字迹:“柳树屯卫生站…救灾专供…盘尼西林。”
“狗日的!药果然是他们截的!”陈四喜咬牙切齿,一拳砸在冰冷的车辕上。
灵萱没有停,她像只不知疲倦的狸猫,在推车周围的泥泞和落叶里仔细翻找。
突然,她动作一顿,从一堆半湿的灰烬边缘,小心地捻起一小片尚未完全烧毁的焦黄纸片。
纸片边缘卷曲发黑,残留着几个潦草的字迹。
“…县里…周…支持…事成…地归…药利…三七…”
“县里…周?”陈凡捏着这片残纸,指尖冰凉。柳树屯截留,姜家沟作乱,低价收地…
这“周”字代表的县里势力,才是盘踞在姜家沟头顶真正的黑手!王老疤不过是个冲在前面的马前卒!
“走!”陈凡眼中寒光更盛,将残纸小心收好。目标明确!
废弃伐木点!
林场深处,一片死寂。
月光艰难地透过扭曲的枝桠缝隙,洒下惨淡的光斑,勉强勾勒出一片狼藉的空地。
几栋歪斜腐朽的木屋如同巨兽的残骸,黑洞洞的门窗像择人而噬的眼睛。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油锯和绞盘机半埋在荒草和积雪中,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和朽木混合的怪味。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被遗忘的破败气息。
“分头摸,找药,更要揪出王老疤!”陈凡打了个手势,四人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散开,借着倒塌的原木堆和废弃机械的阴影潜行。
陈凡刚靠近最大那栋似乎做过仓库的木屋,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消毒水和霉变药材的味道钻入鼻孔。
他心头一凛,贴着冰冷的原木墙壁,缓缓挪向一扇半塌的窗户。
里面漆黑一片。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窗框的瞬间!
“动手!”一声尖利的唿哨划破死寂!
“嗖!嗖!嗖!”数道黑影如同鬼魅,猛地从木屋周围的雪堆、废料堆后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