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翰林果真是孤身前来,唯有驾车的车夫相随,司马相忍不住惊叹道。
“好一个庄轩,当真是胆魄大得惊人。”
“不过......”
他微微摇头,感觉好似受到了羞辱。
就是那种.......
突然被人走上前来,狠狠地给了几个大逼兜,然后又被骂了句废物一样的羞辱。
自已严阵以待,却不曾想对方如此轻视汤国。
一人!
他当真以为,凭借一人之力,就能改变夏国的局势?
司马相有些不解,还有些疑虑。
难道眼前这辆挂着王室旗帜的马车,并不是对方的真身,只是一个明显的诱饵?
对于这个问题,司马相已经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调查。
他抬起右臂,做出隐蔽的手势。
两千多人的军队得到命令,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几步,或匍匐在地,或盘膝而坐。
远远望去,山顶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到有人的迹象。
唯有司马相,以及寥寥数位军官,小心地蛰伏在巨石后,眺望着正缓缓驶来的马车。
只是......
当马车转过一个弯,来到距离陷阱处仅有两百多米的时候。
马儿昂首嘶鸣,不断地甩着脑袋,却是怎么都不愿意继续往前走。
庄七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搞得有些烦躁。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了这条峡谷,总感觉心神不宁。
冥冥之中,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四周狭窄逼仄,更是将这份紧张拉到了新的高度。
眼见马儿怎么都不愿意往前走,庄七有些气恼地挥舞鞭子,骂道:“你这畜生,想要吃鞭子不成。”
骂着,庄七抬头向着四周望去。
只是峡谷坡度非常陡,且地面与悬崖的角度大于九十度,好似一个三角形。
从下面向上望去,根本看不到山顶的情况,只能看到陡峭的悬崖,好似书写了无尽山川历史的沧桑岩壁。
峡谷外的世界阳光明媚,道道炫目的日光自天外而来,犹如一道道神兵利器,刺的庄七莫名感到心慌。
他咬着牙,狠狠地甩了一鞭子。
“啪~~~”
响亮的鞭声似是炮仗般在峡谷内回荡着,似是某种强烈的征兆。
与此同时,崖顶正在观察情况的司马相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眼看着对方就要落到陷阱里,却停在陷阱边缘止步不前。
司马相看着马儿死活不愿意前进,远比庄七还要焦虑,有些愤恨地骂道:“该死,难道这马儿感受到了危险不成。”
万物有灵,很多东西都有着远比人类更加敏锐的感知。
这点,司马相也是知道的。
但他没想到自已精心布置的陷阱,竟然因为一头畜生出现了差池。
司马相看着迟迟不前的马车,不禁露出迟疑之色。
这时候行动,极有可能给对方逃跑的机会。
虽然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但风险太大了。
可若是继续等.......
在司马相为难之际,马车又有了动静。
车帘被拉开,走出一道年轻的身影。
虽面带稚气,但眼神,气度,浑然没有半点稚子的风貌,倒是显得颇为成熟。
看到张翰林走出马车,庄七立马收起了鞭子,有些诧异道。
“大兄,您怎么出来了。”
张翰林目光微斜,瞥了眼崖顶的方向,转瞬又恢复如常。
他微笑道:“出来透透气。”
说罢,他跳下马车,走到那头拉扯的枣红色马儿身前,凝视马儿略显紧张的眼神,微笑道:“好马儿,莫怕莫怕。”
张翰林说着,伸手轻抚着马儿的脑袋。
马儿好似能听懂他的话,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还用脑袋在他身上蹭呀蹭。
“哈哈哈,好马儿。”
“走吧,到了汤池,给你准备上好的草料,舒适的房子。”
张翰林被马儿撒娇式的举动逗得哈哈大笑。
他轻轻拍打着马儿的脑袋,许诺了诸多好处。
听到这话,马儿昂首嘶鸣,声音少了几分恐惧,多了些许的欢快。
随着张翰林转身坐上马车,马儿终于再次前行。
庄七见状,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他赞叹道:“还是大兄有本事,三言两句就安抚了这畜生。”
“比我手里的鞭子还厉害。”
张翰林瞥了眼庄七的鞭子,充满深意地说道:“驯化之道,鞭子只是辅助。”
“若是只重刑罚,而没有恩赏,便如同浮萍一样,没有根基。”
“稍遇挫折,便可能不攻自溃。”
庄七若有所思,但又不是很明白。
他咧嘴笑道:“大兄是神人,说得太深奥,俺这样的粗人听不明白。”
“不过大兄说的,肯定是对的。”
张翰林坐在庄七身旁,听到这话,爽朗笑道:“哈哈哈,你啊,也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
“你这一生,只要安分守已,可富贵也。”
听到可富贵,庄七面色激动,感激道:“还是大兄的恩泽。”
“如果不是大兄,俺这一辈子也就止步于门客护卫,哪里能娶到国君的公主。”
“大兄,俺庄七你是了解的。”
“以后但凡大兄有所驱使,俺要是说一个不字,便让老天将俺这脑袋收去。”
庄七指天发誓,神情肃穆。
与此同时,激动地何止庄七。
司马相潜伏在悬崖上,望着下方的情况,忍不住暗暗叫好。
“哈哈哈,妙,庄轩,你自寻死路,倒是省去了我的麻烦。”
司马相悄悄后退,而后站起身来,低声笑着,右臂举起了令旗,示意将士们做好进攻的准备。
在司马相的示意下,正在歇息的将士们纷纷起身。
有人拿着弓弩准备射击。
有人来到滚木,滚石旁边。
只待司马相一声令下,他们就把这些东西全都推下去。
山头虽然不高,只有两百多米。
但在加速度的影响下,便是一颗鹅卵石都能杀人,更何况这些笨重无比的滚木和巨石。
别说被碰着,就是擦着,也得骨断筋折。
司马相默默计算着时间与速度,感觉差不多了,再次来到悬崖边。
马车又向前了数十米,恰好来到一处葫芦式的地形。
两头狭窄,中间宽大。
正是陷阱所在。
眼看目标终于到了指定位置,司马相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再也没有半点遮掩。
他眺望下方,高声喊道:“庄轩,你真是好胆子。”
司马相的声音似是惊雷般,在群山间回荡,惊得鸟雀起飞,黑压压的仿佛乌云一样。
而听到司马相的声音,其他甲士也如同得到命令一样。
有人立起旌旗,站在悬崖边缘。
有人抬着滚木。
有人搬着巨石。
有人抬着弓弩。
顷刻间,崖顶站满了人。
旌旗林立,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本来安静的峡谷瞬间变得喧闹了起来。
眼见中了埋伏,庄七顿时惊得脸色煞白。
“大兄~~~”
庄七看向张翰林,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可张翰林面无表情,好似早有预料。
这让庄七瞬间将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咬着牙,道:“大兄,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张翰林伸了个懒腰,看都没看崖顶的司马相等人,淡然道:“我们过来是干什么的?”
“当然是继续走了,难道留在这里喝风不成?”
说罢,张翰林自已都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彻底打消了庄七心头的忧虑。
庄七咧嘴笑道:“大兄教训的是。”
说罢,庄七甩着鞭子,驱使马儿继续前行。
两人对话在峡谷内回荡,传到了崖顶,让司马相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这该死的庄轩,当真以为本将军不敢杀他不成!
司马相目光冰冷,当即挥舞令旗,怒喝道:“放。”
他话音落下,早已经准备多时的甲士们瞬间行动起来。
粗重的滚木,巨大的落石,仿佛狂风暴雨般从天而降,又好似是吞噬一切的泥石流,顷刻间便要将这片小小的峡谷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