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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后脑传来的钝痛如惊雷劈开混沌，鹿茸茸猛地睁眼，眸中猩红未褪。
刺目的白光里，数十道人影被拉长投在地上，恍若地狱伸出的枯手，想要把她攥入地狱。
她下意识攥紧掌心，——这里不是熟悉的冰冷金属牢笼。
温暖的阳光灼烧着她的皮肤，竟让她生出几分久违的战栗，她明明贪恋这种暖烘烘的触感，指尖却不受控制地蜷缩——那是在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金属牢笼反射的冷光刻进骨髓的本能。
她喜欢光，却又害怕光。
她曾经想杀死所有人，所有不喜欢她的人，可是组织一次次的洗脑教育下，她杀的一定是坏人，保护好人。
组织总说“光代表正义”，可她见过太多以光明为名的暴行。
给她这个“不祥人”戴上的禁锢项圈。
用“清除威胁”做借口，把那些特殊又不听话的特殊人做活体实验。
他们是坏人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让她去杀同类，那些有特殊能力的都是坏人吗？他们做了什么？
那些被强光洗脑的夜晚，她藏在阴影里咬碎了牙。
“你杀了你的父母，你要赎罪，你是罪人。”戴着冰冷面具拿着皮鞭抽打她的教官一遍又一遍提醒她的罪行，她是坏人，她要去杀坏人赎罪。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混着泪滴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我不是…”
此刻那些透射在地上的光影多么相似，她下意识蜷缩着肩膀，想把自己藏起来。
“赶她走！”
“她不能留下！”
“对，她害死了她的阿母和阿父，她会害死我们的！”咒骂声如潮水涌来。
围着她的身影，说出的话是熟悉无比的厌恶声。
从小到大，曾无数次听到过，这种被嫌弃厌恶的语调，鹿茸茸小时候不懂，她会伤心，会躲起来偷偷哭，后来心如死灰…
她摊开手掌，太阳，光明…
鹿茸茸缩着脖子，对那些谩骂无感，只是任阳光刺痛双眼，掌心贪婪地捕捉着点点光斑。
“呸！她竟敢偷交配果，妄想勾引雷光！”
尖锐的指责声刺破空气，一颗石子精准砸中她的额头。
疼痛让她恍惚，她记得她和队长一起同归于尽了，透过拉长的影子，她看到一群围着兽皮的野人。
这些是什么人，雷光又是谁？
她茫然地注视着眼前不穿上衣，只围着半截兽皮的男男女女，不知所措。
“住手！”
雷光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带着虚伪的怜悯。
鹿茸茸望着那道始终未踏出半步的身影，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声低吼笑意愈发冰冷。
不属于她的记忆突然如洪水灌入脑海：温暖慈祥的兽父递来热腾腾的烤肉，驮着她去采摘甜美的果子，其实她更喜欢绚烂的野花。
这个世界里，人居然可以变成巨大的动物，巨大的动物也可以变。
人如野兽，野兽是人。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社会秩序，没有好人与坏人分别，只有强者与弱者。
弱者就是被撕碎的那一个，强者就是撕碎的那一个。
如果没有那片吞噬一切的兽潮……或许那个温柔的中年兽人就不会死去，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痛让她踉跄后退，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在意识里疯狂碰撞。
组织教她“只杀坏人”，但谁是好人呢？是把她当实验品的研究员。
还是这群举着“正义”大旗，将她驱逐的野人呢？
阳光越暖，心底的阴翳就越浓，她盯着自己在地面投下的影子，那团扭曲的黑影里，正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那个递肉给她的兽父，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眼里的笑，她从来没看过，一束彩光打进来她的心房，把蠢蠢欲动的黑影压下。
她的大脑就像开机又关机，最后重启。
当黑暗再度退去，鹿茸茸己置身阴冷山洞里，身体僵麻得如一具冰冷的尸体。
洞外双月高悬，两个巨大的圆月光芒将这个世界染成诡异的幽蓝。
她艰难地坐起来，借着月光盯着自己枯枝般的手臂，指节因过度消瘦凸起狰狞的骨节。
她用冻得发紫的膝盖撑起身体，后背蹭过洞壁时，干硬的泥块簌簌剥落，这具身体和那些野人一样没穿上衣，的皮肤涂满干硬的泥巴——这是阿格娜的身体，那个因“不祥”被驱逐出部落的雌性。
阿格娜生前涂满全身的泥巴己干裂成龟纹，缝隙里还嵌着驱逐时被踩踏的草屑。
那些被石头砸，被赶出部落的记忆也不是鹿茸茸亲身体验的。
阿格娜是被赶出部落后冻死在这个洞穴里，只是死前对被赶走的怨念太深，导致鹿茸茸进入这具冰冷身体时候，也进入了阿格娜死前最不愤的记忆里。
夜的寒风刺骨，她试图唤醒异能，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盯着自己的手发愣时，极南之地的圣城正卷起漫天红光。
悬浮在古城上空的浮空岛上，那根贯穿云层的通天红晶突然震动起来，晶体表面的符文如血管般亮起。
“当——当——当——”
十二声钟响震得云层翻涌，守在红晶基座的白袍祭祀们纷纷跪倒。
最年长的祭祀抚着水晶表面发烫的纹路，浑浊的瞳孔里映着血色流光：“圣物示警……沉睡的火种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