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宋砚己在驿站偏房的木桌前坐了三个时辰。
孙一百六十二的信笺被他反复展平又卷起,纸角己起了毛边。
窗外传来王一百六十一巡逻的脚步声,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让他想起父亲笔记里夹着的半枚青蛇鳞片——那是十二年前,宋伯安在通匪案现场捡到的证物,当时他指着鳞片上的云雷纹说:"这不是普通的江湖标记,是能首通天听的纹路。"
系统提示音在太阳穴处嗡鸣,"真相重构·初级"的技能光膜在视网膜上展开,像一张透明的蛛网,将这几月查到的线索一一粘住:李正官服上的青蛇暗纹、陈一百五十九派来的刺客、影流案里失踪的二十车军粮、苏若蘅从大理寺卷宗里拓下的"赵一百五十八"密批...这些碎片突然开始旋转,在光膜中央凝聚成一个名字——白一百六十三。
宋砚的手指重重叩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起来。
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兼礼部左仆射,三朝帝师,连陛下都要称一声"先生"的人物。
他想起上月在吏部偶遇白大人时,对方摸着他腰间的推官鱼符说:"宋推官年纪轻轻便得陛下青睐,令尊泉下有知,该欣慰了。"那时他只当是长辈勉励,此刻再品,那声"令尊"里藏着的,分明是刀刮骨的寒意。
"大人?"苏若蘅端着药碗推门进来,见他脸色发白,指尖还掐着信笺边缘,"可是旧伤又疼了?"
宋砚反手握住她递来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传来:"清瑶,你记不记得影流案的卷宗里,有份兵部批文?"
"记得。"苏若蘅抽回手替他理了理额发,"批文上盖着'白'字骑缝章,当时我还说,能同时调动兵部和礼部的,只有白大人。"她忽然顿住,瞳孔微微收缩,"你是说..."
"孙叔的信里提'白龙',不是青蛇的上司,是青蛇的影子。"宋砚从暗袋里取出父亲的笔记,翻到夹着半枚鳞片的那页,"当年父亲不肯伪造通匪案,因为他查到军粮根本没运去匪窝,而是进了...白府的私仓。"
窗外传来王一百六十一的吆喝声,那粗嗓门震得窗纸簌簌响:"都听着!
宋推官说了,那本笔记早誊了三份,一份送百晓阁,一份存州府,还有一份..."声音突然低下去,混着马蹄声往驿站外去了。
苏若蘅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你是要引蛇出洞?"
"白大人最在意的,是父亲笔记里的密令。"宋砚将笔记重新裹好,塞进她怀里,"你带着这个先走,我让王捕头派两个兄弟护送。"
"宋明川!"苏若蘅攥紧油纸包,指节发白,"当年我爹被构陷时,也是这样让我先走。"她突然踮脚吻了吻他唇角,"要引蛇,总得有诱饵。
我陪你。"
山道的夜来得格外早。
宋砚掀开车帘望了眼渐沉的夕阳,故意让车夫放慢车速。
系统"心理侧写·微察"技能启动时,他的耳中自动过滤了虫鸣,只听见山风掠过松针的频率——正常的夜风该是三长两短,此刻却多出一道若有若无的尾音,像刀鞘擦过岩石。
"停。"他敲了敲车壁,"前面有茶棚,歇脚。"
车夫应了一声,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里,他分明听见左侧三十步外的灌木丛传来衣襟摩擦声。
王一百六十一的佩刀在腰间轻响,那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敌人在左,共七人。
茶棚的老妇端来粗瓷碗时,宋砚的目光扫过她鬓角的银簪——那是宫造样式,尾端刻着五瓣梅花,和孙一百六十二信里描述的"白龙卫"标记分毫不差。
他低头吹了吹茶沫,在碗底写下"伏兵在后",又用茶渍抹掉。
苏若蘅接过茶碗时,指尖轻轻点了点碗沿。
她抬头望向山梁,突然惊呼:"看!
那是不是野狐狸?"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引向右侧山壁,宋砚趁机将茶碗扣在桌上——这是行动信号。
山风突然转了方向,裹挟着破空声袭来。
七柄淬毒短刀从左侧灌木丛射出,却只钉中了提前摆好的稻草人。
王一百六十一的腰刀划出银弧,最先扑来的刺客喉间绽开血花,其余人见势不妙正要撤退,山道两侧突然亮起火把,二十名持戟官兵从岩石后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
"拿下!"宋砚掀开车帘,袖中飞镖精准钉在为首刺客膝弯,"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急着要我的命。"
审讯是在驿站柴房进行的。
宋砚点燃火折子,将火苗凑近刺客被反绑的右手:"你身上的梅花簪,是白府二夫人的陪嫁。
上个月她去护国寺进香,丢了十二支这样的簪子。"他吹灭火苗,在刺客耳边低语,"白大人若知道你拿他夫人的首饰当暗号,会怎么赏你?"
刺客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喉结滚动两下:"大人饶命!
是...是白相爷让我们劫笔记,说那上面有他当年和北戎使者的密约...还有明年春祭,要借祭天仪仗里的火器..."
"住口!"宋砚猛地掐住他下巴,"你该叫'白大人',还是'白龙'?"
刺客的瞳孔骤然收缩,突然暴起撞向墙壁。
宋砚早有防备,反手抽出他靴底的毒刃,在他脖颈划出血线:"别急着死。"他从怀中取出父亲笔记的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白一百六十三"五个字力透纸背,"我父亲十年前就记着这密令,你说,陛下面前,这算不算铁证?"
第二日破晓,宋砚站在大理寺正门前,怀里的锦盒压得胸口发闷。
苏若蘅替他理了理官服的补子,指尖在"推官"二字上停留片刻:"我去通传,你在这儿等。"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朱门后,忽然听见檐角铜铃轻响。
转身时,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青影掠过照壁,地面遗落一枚玉佩——和他贴身戴着的那枚一模一样,背面刻着"白龙未死"西个小字,刀锋般的刻痕里还沾着新鲜的血。
"宋推官?"大理寺门子的声音惊散了晨雾,"大人请进。"
宋砚握紧玉佩,指节泛白。
他想起昨夜在驿站,苏若蘅整理父亲遗物时说:"当年验尸报告里写,令尊是中了'鹤顶红',可我总觉得...有些伤口对不上。"
晨光照进大理寺的影壁,他望着自己投在青石板上的影子,忽然摸了摸腰间的惊堂木——今夜,该去查查那卷尘封的验尸报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