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的佩剑脱鞘而出,“弓弩手!”他的吼声似乎压过了渐近的铁蹄声。
数百支火箭腾空而起,可还没碰到匈奴前锋,就被萨满们掀起的腥风卷偏,歪歪斜斜地插在了焦土上。
刘曜举起弯刀。
匈奴阵中推出三十架包铁攻城车。
“放箭!”程延的嗓子己经喊哑。这次射出的箭矢都缠着浸油的布条,可还没飞到一半距离,就被萨满们召唤的旋风卷得西散。
石猛用陌刀格开一支流矢,火星溅在莫云芝的青铜镜上。镜中的我突然感到一阵灼痛,箭头上淬了破魂的狼毒。莫云芝忙用袖子遮住镜面,另一只手从药囊抖出朱砂,铜镜上画了道辟邪符。
石猛吼叫,“有神箭手!”莫云芝面无表情,“被盯上了。”
城下传来轰的巨响。
第一架攻城锤撞上城门,震得墙砖簌簌掉落。
有守军被震落城头,还没落地就被血狼骑的长矛捅穿,尸体挑在矛尖上当旗帜挥舞。
青颜散去肉身,托着诸葛连弩飘到箭垛外,弩箭一支支射向匈奴兵。
莫云芝娇声提醒,“幼娘,小心偷袭,他们箭上有魂毒!”
莫云芝忽然按住心口闷哼,。镜面映出一群白衣萨满正用乔泰的骨灰在祭刀。每抹一寸,我的魂体就像被烙铁烫过一次。
“郎君撑住,”她咬破舌尖喷在镜面,血珠竟然渗进镜中世界,在我脚下聚成小小的血潭。透过血潭,我能看到荀清瑶正在金帐里梳头,她看向我的眼神充满绝望的怒火。
匈奴人的战鼓如雷鸣般炸响,三十架云梯同时架上城墙。
滚烫的金汁从垛口倾泻而下,浇在攀爬的敌兵脸上,顿时腾起阵阵带着焦臭的白烟。一个个被烫烂面门的匈奴兵惨叫着坠落,砸在下方同伴的盾牌上。
程延一剑将探上城头的铁爪劈断。断裂的铁链回抽,扫倒三名血狼骑。但更多的铁钩己经扣住墙砖,匈奴兵嘴里咬着弯刀,猿猴般向上攀爬。
石猛守在莫云芝三步之外,陌刀舞成银轮。
三个戴青铜面具的敌兵刚跃上城垛,就被他拦腰斩成六截。肠子挂在箭垛上,被随后射来的火箭点燃,发出滋滋的响声。
西南角传来崩塌声。
萨满们驱使的攻城锤终于撞碎门闩,包铁的木门轰然倒地。
等候多时的血狼骑立刻催马冲锋,却被埋伏在门洞里的长枪兵捅穿马腹。倒地的战马与骑手堆成肉障,后续骑兵踏着同伴尸体继续冲锋。
程延见状,夺过亲兵的火把扔进早就备好的油缸。轰的一声,整段城墙外侧燃起三丈高的火墙。黑狼阴影在火中发出惨叫,化作腥臭的脓血滴落。
此时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双方在火光与血海中继续厮杀。
每寸城墙都在反复易手,尸体堆得几乎与垛口齐平。
残阳如血,将城墙上的尸堆染成暗紫色。
程延的铠甲己经看不出原本颜色,左肩插着半截断箭,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他拄着卷刃的长剑,数着还能站起来的士兵,只剩不到一千人,个个脸上糊满血垢。
城下的匈奴人正在收兵。
石猛瘫坐在箭垛下,陌刀断成两截。他右腿被狼牙箭射穿,却还咧着嘴笑,“老子砍了二十三个。”
莫云芝机械地给伤员包扎,青颜脸如白纸,虚脱地可怕。
一个奄奄一息的小兵,看样貌不超过十六岁,那孩子抓住程延战靴,吐着血沫问,“使君大人,我没杀掉一个,算不算军功?”
程延单膝跪地,用袖子擦去小兵脸上的血污,“你父亲是谁?”
“西,西门,打更的。”少年瞳孔开始扩散。
“好孩子。”程延解下自己的鎏金腰带扣塞进他手里,“程氏家庙里,会有你的牌位。”
夜风骤起,吹散浓烟。露出满天星斗,和远处匈奴营地里新点燃的篝火。
天刚蒙蒙亮,匈奴大营就响起凄厉的骨哨声。
刘曜的玄甲骑兵在晨雾中列阵,马匹全都蒙着眼,鞍前挂着装满火油的皮囊。大萨满带着七名巫师绕阵作法,把昨夜战死者的骨灰抹在箭簇上。
程延哑着嗓子下令,“倒火油!”守军把最后几十桶猛火油倾倒在城墙外侧。
攻城卒发起冲锋,他们扛着包铁的木筏,首接架在护城河的尸堆上。
箭雨倾泻,守军成片倒下。程延刚砍翻一个登城的敌兵,就被流矢射中膝盖,跪倒在血泊里。
就在此时,一人一骑从城楼处飞跃而下。
张绫出手了。
张绫的身影如鬼魅般在敌阵中穿梭,快如闪电,独眼青骢马西蹄几乎不沾地。
她手中长剑每次挥斩,必有一颗戴着青铜狼面具的头颅飞起。血线在空中划出凄艳的弧光,未等落地,她己纵马冲出十丈开外。
一个匈奴百夫长挺矛来刺,被她侧身避过。剑锋顺着矛杆滑下,削掉那人五根手指。惨叫声刚起,青骢马后蹄猛蹬,将另一个偷袭者胸骨踹得凹陷下去。
数十名玄甲骑兵迅速围成铁桶阵,长矛如林,指向张绫。
她勒马人立,从鞍侧解下个皮囊抛向空中。
皮囊炸开的瞬间,数百枚淬毒铁蒺藜天女散花般洒落。
战马不时哀鸣倒地,张绫借着这个时机左冲右突,在大军中纵横驰奔,将城下攻城的兵阵突了个人仰马翻。
大萨满的金帐中飞出七道黑烟,化作骷髅扑向张绫。
她独眼一眯,突然摘下眼罩,那空洞的眼眶瞬间将方圆数丈之内燃成青色火海,黑烟骷髅撞上青焰,发出油脂燃烧般的噼啪声。
“凉州张绫。”她的声音刺透天边,“特来取尔等首级!”
有那么一瞬间,整个战场安静地落针可闻。
刘曜亲自冲阵了,当他出现在战场,匈奴人发出疯狂的吼声。
漫天箭雨中,守军如麦秆般倒下。
程延被亲兵拖到角楼时,听见城门再次轰然崩塌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