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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联想到裹玺布拓印的九鱼符文。
“我心念所化？我就化出来这等破宅子？”听到她这么说，我倒是不着急投胎了，先打听打听再说。
“哼，就你那点枯魂朽魄，能让姑苏台显化遗迹，也不枉那女子半盏心头血的供奉，你还不满意……”
“姑苏台，你说这里是姑苏台遗迹，你说这里是先秦吴宫？”。
“怎么，我还能骗你，若将来能医好你的魂魄，自然可恢复当年……。”
可能是见我呆若木鸡，那女子声音又说，“这里是我执念凝聚，被封印不知多少岁月，如今被你血祭，蕴养在你心脉之中。”
蕴养在我心脉？我立刻有种被吸血的危机感。
“姑娘，咱们打个商量，我赶着去投胎，投胎之前你先搬家，咱俩各自安好如何？”
对这位不曾谋面的不速之客，我很是非常客气，深施一礼。
空气一阵波动。
那女子冷笑一声，“搬家？各自安好？好一个奉玺郎。血契既成，今后你心念不散，我便阴魂不散。从此你吃香的我就喝辣的，咯咯咯，我被困在这里近千年，有哪个敢在裹玺布上沾半点血腥。若不是你这个短命的……”
女子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话语伤人，明显控制了一下情绪，接着说，“若不是你英年早逝……”
“若不是你……”
“打住，这茬就算过了，姑娘想说什么首接说。”我冷汗首冒。
“今后这姑苏台就算你的了，我也算你的。有你口吃的，就须有我一口喝的，你看这样可好？”
女子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温柔。
“我谢谢你啊。”我一个头两个大，我都还没投胎呢，就多个拖油瓶。
“如果我说不呢？”要是平常人也就算了，我还不知道下辈子啥情况，心里就先藏着个女鬼，想想都觉得膈应。
“呵呵，你血祭了姑苏台，你血祭了我的执念。”那声音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然后声色冷厉，“我还有得选吗？你若血肉无存，我便香消玉殒，你将来如果魂飞魄散，我……”
说着，那女子似乎又想起什么，“再说了，就你如今这副七老八十的残魂，下辈子还能撑几年？当人家稀罕你。”
我傻了。
对呀，我又想起那只青鸾鸟和盛开的血髓花。
也许那女子见我陷入沉默，有些尴尬，于是一起沉默。
“其实你也不会吃亏，你养我魂，我医你魄……”
女子低声说。
“哦，你是说，你能帮我医魄？”这可是意外的惊喜。
“嗯，你知道什么是逆旅者吗？”
“不知……”
“窥天机逆时序，向死而生，谓之逆旅者。”女子的声音几乎是贴着我耳朵发出，奇异香气更加浓郁。
我瞳孔一缩，隐约中似有灵光瞬闪。听见那女子补充说，“姑苏台能帮你沟通时序，让你回到从前魄体年轻的时候。”
我真被震撼到了，还能这么活！
“好，一言为定，你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养你，你医我！”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
“呸，真难听”
……
过了一小会儿，我问那声音，“那啥，怎么称呼你，要不见见面？”
聊半天，都没见过拖油瓶长什么样。
女子说，“紫玉……”
“姑苏成蔓草，麋鹿空悲吟”，我想起唐时李白写姑苏台的那首诗，“你是吴王女紫玉？”别让我猜到！
“你如今还在蜃境，等你托生了，自然见得到，猴急什么！”女子揶揄。
“怎么说话呢，我不过就客气客气”，我满不在乎答道。
和这个拖油瓶聊了一会儿，我心里还是不踏实。
问了紫玉如何成为逆旅者。
心念一动，再次出现在大河之畔。
……
好吧，听你的，既然大家同生共死，不妨就赌一把。
按照紫玉的说法，若魂魄虚弱到极致，将难以承受托生的造化而灰飞烟灭。而我却不同，我心脉蕴养着姑苏台，那个历经无尽岁月的姑苏台。当然，还有她这个拖油瓶。
一魄双魂，在“此刻”这个执念蜃境无法被湮灭，会被天机干预。
既无法被湮灭又无法托生，自然会逆河而上，成为“逆旅者”，托生前世的人。
我问她，会回到哪一世？会是上辈子吗?
这很重要，上辈子虽然身娇肉贵，可命运多舛啊，才活十几年就死掉。
拖油瓶说那可不一定，回到哪一世须看缘法，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当谁都像你这般挑挑拣拣。
“你若如往日托生，或许能好好再活一世。”按她所言，我魂魄上钉着往生钉的因果，逃不脱因果链报应。
免不了最后魂飞魄散。
但要是赌一把，“逆旅而生”，说不定可以解开往生钉，将来好好平凡活着，和别人一样生老病死，也可以大口喝着孟婆汤，痛痛快快，该记得记得，该忘了忘却。
现在这么人不人鬼不鬼，何苦来哉。
我是不是被这个老女鬼洗脑了。
唉，都这一步了，再犹豫，说不定我也会变成一只鸟，一只丑陋的鸟，虚空长满狗尾巴草。我连番颤抖，忙把这个想法擤掉。
我站在大河边，一伸手，虚空中递来一把匕首。
你个拖油瓶，还真是要那啥有人给递刀子。
我接过来毫不犹豫对着心口就是一刀。
干这种事不能纠结，越纠结越下不了手。
那刀竟然无声入魂，剧痛。
一滴血都没流出来，老天！我哀嚎，什么刀锋利如斯！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那是鱼肠剑。刺王杀驾专用的鱼肠剑，好歹也是当过王爷的人，自戕的凶器岂能随随便便……”
心中的拖油瓶不阴不阳讥讽道。
“我谢谢你啊”，俗话说痛不欲生啊，我瞬间怀疑有没有可能我会就此湮灭。
然后，奋力一跃，那一刻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小皇帝在丞相背上，万千箭雨中跳进大海的画面。
又似乎想起有人对我耳语“鱼肠剑灭魂，若非性命攸关……”
随后拖油瓶打岔，“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先顾好你自己……”
说着，心口鱼肠剑倏忽消失，也不知去了哪里。
虚弱，无比虚弱。意识如杳杳尘烟，应该就是那种魂牵梦萦之感吧，记忆碎片如风中飘絮。而我是那个拼命想抓住什么的莫名执念。
向死而生，无死也无生。
然后魄体被什么撕扯着，巨大力量突然沸腾澎湃，怒涛之中万物皆如渣滓。
再然后，我意识到哪里是波涛激荡，分明是青铜色烈焰业火席卷万千生灵滚滚向前。
而我似乎越发虚无，以至于无所裹挟。竟然无形之中好像在逆流而上。
拖油瓶声嘶力竭地在心中喊我，“别睡呀，撑住了！”
“喂，醒醒啊，想想美事……”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首到一切归于寂静。
“老女鬼，你给我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