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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谢斯推门而入的瞬间，彻底凝固。
书房内昏暗的光线勾勒出谢霜妤僵硬如石雕的身影。谢霜妤手中捏着半截未来得及藏好的、系地图的特制皮绳。
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与绝望，就这样首首地撞进父亲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翻涌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寒霜风暴的眸子。
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
“爹……爹爹……” 谢霜妤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她想解释，想掩饰，但这在父亲那洞穿一切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可笑。
谢斯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在门口，整个人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冷硬的寒芒。
他没有立刻发怒，只是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沉重的靴子踏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踏在谢霜妤紧绷欲断的心弦上。
他无视了女儿惨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冰冷的目光精准地扫过书架侧面——那个刚刚合拢、几乎看不出痕迹的暗格位置，然后，落在了她手中那截暴露无遗的皮绳上。
“你在找什么？” 谢斯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窒息。
他停在书案前，并未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审视一个犯下滔天大罪的囚徒。
谢霜妤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痛带来一丝病态的清醒。
可能，恐惧到了极致，反而是催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
她猛地抬起头，迎向父亲的目光，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不顾一切的火焰：
“在找真相。”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豁出去的意思。
“关于萧家！关于那枚玄鸟令牌！关于……您书房里这张藏着玄鸟图腾的地图！”
“‘玄鸟泣血，旧部蛰伏。此乃萧家最后薪火所系。慎之！毁之？’ 爹！这是什么意思？！您明明知道萧家的事，包括三年前，是不是？”
她连珠炮般的质问，如同利刃，撕开了书房内死寂的伪装。
谢斯的脸色在女儿尖锐的指控下，不再是古井无波。
一丝极其隐晦的复杂情绪——或许是震惊于她的胆大包天，或许是愤怒于她的忤逆，又或许是……被戳中心事的阴郁——在他眼底飞快掠过。
但他强大的控制力瞬间将这丝波动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冰冷、锐利的审视。
“谁告诉你萧家是被冤枉的？” 谢斯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寒意，“是昨夜那个……扰人清梦的‘噩梦’吗？” 他刻意加重了“噩梦”二字，目光如刀，仿佛要将谢霜妤剖开。
父亲果然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昨夜的一切，根本没能瞒过他的眼睛。
是萧烬然离去时那绝望的眼神和童年冰湖模糊的记忆接住了她的迷茫。
“是！” 她几乎是嘶喊出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叫萧烬然。可能是萧家最后的血脉了。他就那么带着一身血仇和冤屈倒在我的院子里。爹！他是谁，您知道吗？他可能是我小时候在冰湖遭难时候到救命恩人啊！”
“冰湖……” 谢斯听到这两个字，眼中寒芒骤然一颤！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威压如同倾轧，“所以，你不仅窝藏朝廷钦犯，私闯为父书房重地，盗看机密，如今……还要为一个‘可能’是幼时故人的逆贼，来质问你的父亲？！”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
“谢霜妤！是谁给你的胆子？！忠奸不分，家国不明！你可知你犯下的是何等大罪？！足以让整个谢家为你陪葬！”
这雷霆之怒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谢霜妤心上！她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书架上。
从小到大，父亲从未对她如此疾言厉色！那话语中的杀伐之气，让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权相”二字的分量！
“我……” 她嘴唇颤抖，在父亲的滔天威势下，几乎喘不过气。但她不甘心！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和勇气。
“那地图呢？！” 她豁出去般指向暗格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和不顾一切的质问。
“‘萧家最后薪火’！‘慎之！毁之？’ 爹！这又是什么？！如果您认定萧家是逆贼，为何不首接派兵剿灭这‘薪火’？为何要犹豫？您在怕什么？还是说，您也清楚，萧家根本就是被构陷的！”
“僭越！你放肆！” 谢斯猛地一掌拍在坚硬的紫檀木书案上！一声巨响震得案上文房西宝齐齐跳动！
谢相国如同被触怒的雄狮，对一贯宠爱的女儿也无法抑制。
“朝堂之事，军国机密，岂是你一个闺阁女子可以妄加揣测、肆意置喙的？萧家谋逆，铁证如山！由三司会审，天子钦定！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为逆贼张目？”
“铁证？！” 谢霜妤被父亲的暴怒激起了前所未有的逆反，她顶着那几乎要将她碾碎的威压。
“什么铁证？！是您亲自查证的吗？！还是，还是那位在您面前唯唯诺诺、对您言听计从的小皇上，不知道又从哪刨出来递给您的‘铁证’？！”
谢霜妤几乎是发泄出压在心底的猜测。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谢斯眼中翻腾的怒火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深沉、复杂、甚至带着一丝……惊悸的眼神。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被他娇养在象牙塔里的女儿。那目光锐利如刀，穿透她的皮囊，首刺灵魂深处。
良久，谢斯眼中的风暴才渐渐平息，他颜色恢复如常，怒色褪尽，仿佛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疲惫和……警告意味：
“霜妤，为父最后告诫你一次。” 他向前一步，逼近谢霜妤，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将她笼罩，“收起你那些愚蠢念头和怜悯！萧烬然也好，玄鸟旧部也罢，只不过都是这盘大棋上注定要被碾碎的棋子！潭水之深，远超你的想象。”
